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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終局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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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 終局 (1)

“公主不覺得……”青洛拿過她手中已經涼了的茶,重新倒了一杯。戚染伸手接過來,仍沒有喝的意思,她轉動著茶杯,笑了笑問道︰“畫聽梧死的太容易了?”青洛點頭,他親手殺了雲畫,間接害死了蘇明顏、段漠雲、天琴、玉棋,雖說覆花門被血洗,但畫聽梧就這麽簡單的死了,實在讓人意難平。

“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覺得,”戚染將茶杯放在窗沿上,臉上有幾分說不清的悵惘,“師父你該是知道的,他不是使那樣手段的人。畫聽梧該慶幸取他性命的是師父,不然……”若換做她……

想到此處,戚染輕笑著搖了搖頭︰“其實畫聽梧這樣的人,什麽樣的皮肉之苦,對他來說都算不上什麽深重的折磨,他做的所有事,都是為了覆花門。什麽折磨,都抵不過覆花門一夜間盡數毀滅。”

“公主說的是。”對畫聽梧這樣的人,確實沒有比擊碎他的畢生所求,更好的懲罰。血肉的折磨,遠及不上心如死灰。所以,師父是特意先血洗覆花門才去殺畫聽梧的?若真如此,果然如這傳言所說,寧得罪帝王,不得罪七王。

戚染拉過青洛的手,在他的脈上搭了搭,解毒丹雖然延緩了毒發,但仍需盡快拿到解藥。“明日晚上,我去宮中尋上一尋。”青洛點頭,剛想說什麽,戚染接著道︰“你就留在這,不可與我同去。”

“此行危險,怎麽能讓公主獨往。”青洛自然不同意,最危險的地方向來是她一個人去,她最能舍出去的,便是自己的命。“你身上的毒經不得氣血運行太過,若動用內力,會激發毒性。”

青洛皺著眉,轉念一想坐在桌邊笑道︰“公主認得宮中的路麽?”“你畫與我。”戚染坐在他對面。

“不畫。”青洛一偏頭,像個手裏有糖不願給別人的孩子。“青洛。”戚染無奈的喚了他一聲,“聽話。”

“不畫不畫就不畫。”青洛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撒開了耍賴,實在是一件很舒心的事。從前他事事都不曾失了分寸,只是偶爾病中跟公主耍耍賴。那時只覺得公主會格外心疼他,今日方才明白,這平日裏耍無賴,竟是這樣令人心情舒暢的事。

“你何時學的像……”她搖搖頭,“你比霍君離更無賴。”青洛的臉色微微變了變,輕聲問道︰“公主為什麽不問我,當初為何要那樣做?”戚染笑了笑︰“你既願意回來,我又何必再深究。”“公主……”青洛坐到她旁邊,抱住她將頭埋在她頸窩。

“公主想不通我當時為何幫了岳天祿吧,我自己也覺得像是鬼迷了心竅,讓自己積在心裏的嫉妒、不甘、委屈,蒙了眼楮也蒙了心。”“嫉妒?”戚染有些詫異。“嗯。”青洛輕輕點了點頭,帶著些許的鼻音。

“請動蘇明顏出谷,青洛也替公主高興,可是他來了以後,公主很關心他,給他辟出一塊藥圃,搜羅很多珍奇藥材、孤本醫書送給他,他給公主診脈、他看著公主的眼神,我都看得出來。”戚染訝然,她只是覺得,既然蘇明顏願意助她,她便以他為友,只是順手交代了天琴,有奇珍醫書多留意些送去春風樓,未想到青洛會如此在意。

青洛接著道︰“後來公主帶回霍君離,將財權交與他。公主雖然對他算不得溫柔,但他與公主鬥嘴鬥氣,公主也從來都是放縱。後來……”青洛頓了頓,“後來段漠雲來了,公主對他,說寵溺不為過。”

“青洛,”戚染輕撫他的發,“我從未想過你會……原以為你會明白,你自是不同的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青洛擡起頭來,他自然是明白的,“可是,當公主身邊的人越來越多,我開始越來越在意,在意公主對他們的每一點好,在意他們看公主的每一個眼神,怕下一刻公主就會喜歡別人。我知道於公主而言,青洛不過是小小的男寵而已,虛占一個大公子的名頭,身份低微,比不得寧翼王、泠葛王、應元谷傳人,沒資格要求什麽。我更加小心翼翼,裝的豁達明理,因為我知道公主不喜這些爭風吃醋的扭捏事,生怕惹得公主不快。”

青洛低下頭,指尖纏弄著戚染的一縷發絲,接著道︰“岳天祿找到我的時候,我真是鬼迷了心竅……後來公主中毒、被迫下嫁,我都……我都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。”“後來在自在天宮,我是想一把火燒了所有,帶公主離開。我真的……沒有想殺公主……”青洛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些許懇求,公主會相信他麽,會信麽……

戚染回想那個時候,青洛那一掌,打在天琴身上,擊碎的,卻是她的心。想起那時青洛失魂落魄的站著,茫然無措,又孤獨蒼涼。他們將彼此的相伴相知,歸結為一場陰謀算計,將往日一切溫情軟語,看做一場戲。

“我信。”戚染笑了笑,“你十四歲便在我身邊,你既說未想殺我,我便信。”

失而覆得,又何必深究,他是否有一瞬動過殺念呢。

青洛楞住,眼圈有些紅,他曾想過若有重逢之日,公主會如何怨他、恨他,甚至殺了他,他也曾奢望著,是否有萬分之一的可能,公主惦念過他,也為他傷過心落過淚。卻沒想到,老天待他著實不薄。

“後來呢?是師父把你帶走的?”“嗯。”青洛斂了斂思緒,將之後的事都說給她聽。

“青洛給阮君寒出了這樣的計策,陷堯華於危難,請公主責罰。”青洛跪在地上,他此舉若最後威脅風顏玨的帝位,實在是無顏面對公主。“不怪你。”戚染扶起他淡淡道,“誰能想到,我竟這般無用呢。”

“公主不要如此自責。”青洛將小爐上溫著的參湯盛在碗裏,“公主不是神仙,莫要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。”戚染接過來放在桌上,道︰“這段時間我看似耗盡心力,卻誰也沒保住,誰也護不得……我累了,青洛……待此行回去,我想回自在天宮去。”她從未如此受挫,如此無力,如此……沒有鬥志。

“好。”青洛俯下身,輕吻她的額頭。戚染道︰“所以去把皇宮地圖畫與我吧。”

嗯?

青洛直起身子,抱著胳膊靠在桌子上,居高臨下的望著她︰“公主為了這句話,也是煞費苦心吶。”戚染站起身來,一拉他的手臂,青洛的身子一轉坐在了剛才的凳子上。戚染伸手勾起他的下巴,笑道︰“青洛,本宮所說,著實是真心實意呀。”風戚染望著他含笑的眼楮,吻上他的唇……

第二天早上,戚染和青洛剛剛用過早膳,“墨書,今日你暗中與我們的眼線聯絡,打探些邪月的消息和宮內的消息,切記莫要被人發現。”她話音未落,門外響起敲門聲,卻沒有人說話。戚染與青洛對視一眼,示意墨書開門。

“老奴見過奉安公主。”門外站著一老一少兩個宮人。青洛認得他們,這兩人是殷連伯的近侍,恐怕來者不善。

“二位有何貴幹?”墨書擋在門口問道。“陛下與娘娘,請公主與胥公子,到宮中一敘。”戚染一挑眉︰“本宮若不去呢?”“公主若是不去,那便一直待在此處,也未嘗不可。只是……”他話鋒一轉,“胥公子等不得,月公子,恐怕也等不了太多時日。”

青洛起身推開窗子瞧了瞧,在戚染耳邊低語︰“客棧已經被重兵包圍。”戚染瞇了瞇眼楮,看了一眼墨書,示意她留下,起身拂袖出門︰“那本宮給北奕王一個面子。”

剛進宮門,門便關上,巨大的宮門發出沈重的聲響,三面沖出上千士兵,把她和青洛圍在中間。殷連伯與阮君寒自大殿中走出,“風戚染,別來無恙啊。”阮君寒的聲音柔軟甜膩的飄出來,卻讓人格外生厭,戚染笑道︰“陛下如此興師動眾,倒真是讓本宮受寵若驚了。”風戚染不答話而是直接發問殷連伯,是在告訴阮君寒不夠格跟她說話,嬌媚的容顏瞬時垮了臉。

殷連伯也笑道︰“公主遠道而來,孤王自然是要多表達些敬意的。”“哦?”戚染理了理衣袖,“不知陛下的敬意,說的可否是殺本宮的人,擄走寧翼王,舉兵攻打堯華?那本宮,是否也該表達一下對陛下的敬意呢?”她擡起頭來,眼中似笑非笑,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陰冷。

“兵不厭詐,孤王殺了公主的人,若公主有能耐,也可殺孤王的人。”殷連伯道。戚染挑了挑眉,看向他旁邊的阮君寒︰“那便從她開始吧。”

阮君寒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慌張,不過一瞬便鎮定下來︰“風戚染,你可別忘了,是來做什麽的。胥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,你這般憐香惜玉,也是應該的,畢竟世人都說……”說到最後,阮君寒掩面笑起來,那笑聲盡是譏諷。

“你……”青洛剛想上前,戚染拉住他,輕輕搖了搖頭。“還請陛下拿出解藥,並將邪月還與本宮。”“風戚染,你還真是大言不慚,且不說邪月是本宮所養的殺手,這胥漓,也曾是本宮的手下。如今你站在這,有什麽資格提要求,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的命吧!”阮君寒道。

“陛下,”戚染揉了揉眉心,“你這後宮頗為聒噪啊,本宮若是陛下,那是萬萬受不了的。”“你!”“孤王的愛妃性子急了些,不過所說之言確實在理,孤王也很好奇,公主手上有什麽籌碼,與孤王要人要物?”殷連伯笑道,語氣沒有絲毫波瀾。

“本宮並無籌碼。”戚染道。阮君寒大笑,她穿過兵士站在戚染對面︰“你還真是天真吶。”“若你當真想要個籌碼,本宮自己,便是籌碼。若胥漓和邪月有何不測,本宮必要踏平北奕!”戚染看著她,一字一句道。

阮君寒卻笑得更為猖狂︰“風戚染,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,會放狠話就可以了。帶上來!”

幾個人拖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,扔在阮君寒面前,“月!”聽到這熟悉的聲音,邪月的指尖動了動,他掙紮著擡起頭,已經木然的眼楮重新煥發出一絲光彩︰“染姐姐。”“賤奴!”阮君寒一腳踏在他背上,邪月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,“阮君寒!”戚染被她激怒,無法再繼續刻意忽視她,袖中忽然飛出白綾。

阮君寒卻不躲,只做了個“解藥”的口型。戚染瞇了瞇眼楮,手腕一抖撤回白綾。

“還好你還算有些腦子,你若是傷了本宮,這解藥你也拿不到。”阮君寒笑著道,“本宮曾想過,若是今日你只能救一人,你會選誰呢?這著實也是場好看的戲,可是這樣情情愛愛的苦情戲碼,本宮實在是不那麽感興趣。不如……”她手扶下巴裝模作樣地想了一陣,“不如你跪下吧。”

“本宮跪下,你便要交出解藥和邪月。”戚染道。“公主!”青洛皺眉,公主何等身份,怎麽能受此屈辱。

“那還要看你跪的是不是讓本宮高興。”阮君寒一挑眉。

事到如今別無他法,戚染膝蓋彎了下去……

“公主!”

“染姐姐!”

這一跪,邪月濕了眼眶。莫說他從前曾誤會她、傷害她,如今他這般,也配不得染姐姐自降身份,受這樣的屈辱來救他。

這一跪,青洛如經剜心之痛。他知公主此生何等驕傲,何等孤高,軍前身先士卒不曾有半分畏懼,人後陰謀算計裏不曾有半步退讓,她手握長劍踏血斬荊,血染衣衫從未見一絲恐懼。面對強敵她未曾有一次服軟,命懸一線時未有一刻求饒。

她生來高貴,她天生風骨,她此生從不知何為屈服。

而此刻,她跪的沒有半分猶豫,甚至面上,沒有一絲波瀾。

“解藥和邪月。”戚染道。阮君寒一楞,繼而笑的更大聲、更放肆,她拔出身旁士兵的劍,走到風戚染面前,劍尖在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,“本宮說過了,得看你跪的,讓不讓本宮高興。”說著一劍刺進她的肩頭,戚染眉間微微蹙了一下,身子卻沒動,任由劍穿過了肩膀。

“阮君寒!”青洛撲在風戚染身邊,他的心很疼,可是卻什麽都做不了。“胥公子,你這麽痛恨本宮做什麽?她這可是為了你,不是麽?”阮君寒一邊笑著,一邊又把劍推進去一截,然後慢慢的,一邊攪動一邊一點一點的抽出來,她非常享受此刻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,居高臨下的看著風戚染,看著她經受折磨,她異常的開心。

阮君寒看了看劍上的血,可真好看吶,她臉上閃爍著興奮的光,又朝風戚染另一處肩頭刺了下去︰“你和你那死了的娘一樣,一樣自視甚高,一樣目中無人,一樣到處勾引男人的下賤坯子!”

戚染聽到她侮辱母妃,擡手握住劍刃,手中鮮血順著劍滴下來。她猛地把劍從肩上抽出扔了出去,阮君寒劍脫手被甩了一個踉蹌,不快道︰“別忘了解藥還在本宮手上!”

戚染斜睨著她,冷哼一聲︰“你本名,是叫鳳?涵吧。”戚染在歸鳳閣頂拿出的那本手記裏,見過鳳?涵被逐出閣的記載,阮君寒和她本無什麽瓜葛,如此痛恨自己和母妃,又會歸鳳閣的功夫,戚染便想著,她大概就是鳳?涵。

“住口!”阮君寒氣急敗壞的呵斥,一腳踹在風戚染胸口,“你不配說這三個字!”戚染冷笑︰“配不上這三個字的人,是你吧。”雖然她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,但看今日阮君寒所作所為,當年也絕非善類。“賤人!”鳳?涵掌風帶著內力扇在風戚染臉上,戚染嘴角溢出血來,眼前有些發黑。

青洛扶住她,讓她靠在自己懷裏,阮君寒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,用力一推,戚染整個人落在地上。她剛想起身,阮君寒一腳踩住她的脖頸,戚染險些喘不過氣,皺著眉咳了兩聲。

阮君寒用腳碾了碾,從身後跟著的士兵身上又抽出一把劍,貼著戚染的臉頰晃了晃︰“你說,本宮要是毀了你這張臉蛋兒,再把你扔到軍妓中去,是不是很有意思啊,啊?”

阮君寒正笑得無比張狂,卻突然被人推了個趔趄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。青洛推開阮君寒,把風戚染扶起來,“公主,青洛不值得公主如此。青洛更不願看到公主為我,受如此屈辱。”戚染臉上露出淡淡的笑來,她搖了搖頭,剛想說什麽,青洛卻沒讓她開口,他擡手撫上她的臉,眼中垂落兩行清淚,接著道︰“公主不必求解藥了,青洛只希望,公主好好活著。以後沒有青洛,也要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
說著他手中凝起內力,一掌拍在自己額上……

手垂下來,眼中的光彩也散了,他閉上眼楮,身子向前倒了下去。

“青洛……”戚染接住他,將他抱在懷裏,這一聲喚,不是撕心裂肺的絕望,只是輕輕的一聲喚,一聲在等對方答話的喚。

可過了良久,沒有人答話了。

戚染在青洛額上輕輕一吻,把他的身子慢慢放下,足下生風只一瞬便來到阮君寒面前。阮君寒嚇得向後一挪,此刻的風戚染,身上散發著陣陣寒意,壓得人喘不過氣。她像從地獄中而來,眼中的寒光,身上的殺意,十殿閻羅,無常索命,也不過如此。

周圍的士兵都拔劍出鞘,劍尖指向風戚染,她卻像沒有看到一般。阮君寒想撐著劍站起來,戚染出手奪劍,快到她來不及反應,劍已經在對方手中,自己的一條胳膊也飛了出去。

戚染提著劍,血順著劍尖滴了下來,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擡劍,阮君寒的另一條胳膊也飛了出去,聲嘶力竭的叫喊沒有讓她的動作有半分停滯。戚染揮劍將阮君寒攔腰斬斷,最後一劍斬下她的頭顱。

四劍出手行雲流水快若流星,周圍的士兵都傻了眼,待他們回過神來,阮君寒已經變成了五塊,身首異處。或許是被這滿地鮮血震懾,這些士兵沒有一人敢上前。突然有一陣剛勁的內力從包圍圈外刮過來,這道內力力發千鈞,勢如破竹,沖向風戚染。

糟了!染姐姐不知道殷連伯會武!邪月掙紮著爬起來撲向風戚染,殷連伯這蓄滿力的一掌,結結實實打在了邪月的背心。邪月一口血噴出來,撲在風戚染身上。

戚染接住他,被沖的後退了幾步,甩出手中的劍,殷連伯猝不及防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。戚染扶著邪月坐下,讓他靠在自己懷中。邪月擡頭望著她,用盡全力笑著喚了一聲︰“染染。”便合上了眼楮。

夢中他便如此喚她,他想著有一天,真的可以這樣喚她,現在,他如願了。

周圍的士兵一下子圍上來,舉著劍沖向她,戚染卻置若罔聞,她將邪月的身子放下,整理著他已經沾滿血汙殘破的衣服。這聲喚,她曾在邪月睡夢中聽過的。

身後突然有人扣住了她的肩,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一躍飛上了宮墻。“西冷?”戚染詫異,他怎麽會在這裏,他在這裏是說明蔔蘭無事,還是霍君離……

西冷痕沒有答話,徑直帶她落在宮門外備好的一匹馬上。西冷痕全力打馬狂奔,但身後的追兵卻越來越近。他將韁繩塞到風戚染手中,在她耳邊輕聲道︰“墨書帶著墨鈞在城外小樹林接應,別回頭。”說罷他便踏鞍而起身子向後飛去,他深深看了一眼風戚染,回身落在敵軍馬前。

“西冷!”戚染回頭,只來得及看到他左手持刀而立的背影。

來到城門前,城門早已緊閉,戚染皺眉,剛想輕功飛上城門翻越過去,城門卻突然開了。戚染來不及想,徑直打馬沖了出去,門外七橫八豎躺著守城士兵的屍體。她回頭看到城門後有一個人持劍而立,殷暮雪。

城門上寒光一閃,有一支箭破風而來,直指戚染背心。

殷暮雪一躍而起,揮劍擋了下來。他來到城樓上一劍刺入方才射箭人的胸口,看著風戚染遠去的背影,若他日還能見曦寧,也算得將功補過吧。

殷暮雪將腰間那塊天目閣的令牌扯下來,一劍斬斷,挖了個坑埋了,飛身馬上,沒有回皇宮,而是打馬往皎城方向去了。

風戚染一路絕塵奔波數日回到蔔蘭,兩軍已在此僵持良久。

風戚染著戎裝持劍立於軍前,“大帥!大帥!”一聲聲呼喊震耳欲聾,她雖然受天下詬病,但在軍中威信,卻非旁人能比。戚染揮劍︰“本帥今日整軍出戰,眾將士聽令!”“在!”這一聲應答,氣勢恢宏,臺上站著的,是他們的大帥,是堯華的戰神,是他們的神,亦是敵人聞風喪膽的地獄修羅。

“守疆土!報血仇!殺北奕!”戚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,字字擲地有聲。“守疆土!報血仇!殺北奕!”眾將士異口同聲,這聲勢氣吞山河,這氣勢撼天動地。

奉安出,天下安。

史書記載,奉安公主所到之處如戰神臨世,所向睥睨,戰無不勝。不僅一舉收回所失城池,還攻下北奕十二城,北奕求和稱臣,自此堯華成為第一強國。

園裏的梨花開了,戚染閉目臥在樹下的躺椅上,手邊放著喝了半盅的參茶,墨書將狐皮毯子搭在她身上,將涼了的參茶撤走換上一盅新的。公主的身體越來越虛弱,每天要用各種名貴的補藥吊著,方才能熬到今日。墨書目光落在她的腰腹處,大夫用藥也有許多禁忌,她真怕公主拖不到那一日。

自在天宮後院裏起了四座墳包,六座衣冠冢,公主說本想回自在天宮住的。但她已沒有多少日子,還是留在公主府好些,因為這裏有他們的影子。

公主常常把她喚成天琴、玉棋,或是雲畫,她都會應著,她會代替她們三個好好照顧公主。

戚染伸手拿過參茶喝了一口,她望著頭頂的花瓣在風中輕輕顫動。這花枝間好像坐著一個黑衣少年,他腰間別著月牙刺,低下頭看她,沖著她笑。

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摘下一朵梨花,戴在她發間,調侃道︰“這花別在公主鬢邊想來也是委屈,好好一朵花,與公主相比,卻暗淡無光了。”

她笑了笑,隨手拿了一顆葡萄扔他。他笑著接了,放在旁邊正抱著一碗核桃仁吃得開心的人碗中,那淡藍衫子的人拿著葡萄擡起頭來,陽光正落在他二人藍色的眸子裏。

一襲青衫走過來托起她的後背,放上軟墊,好讓她靠著更舒服些。然後坐在桌邊,將葡萄一顆一顆的剝了,餵到她嘴裏。

穿著鴉青色衣袍的人抱刀在她身旁席地而坐,背靠著她的躺椅閉上了眼楮,一揮刀,帶落了一片梨花雨。

風和著花瓣飄來一陣清冽的酒香,輪椅壓過地面發出悅耳的聲響,酒還沒遞到她跟前,便被一只執著七寶琉璃杯的手截了去。他將酒倒在杯中,遞與她。輪椅上那人道︰“俗氣。”

不遠處一襲鵝黃的衣裙取下身後的古琴,撫琴膝上,琴聲悠悠。雲中飛落了一只鴿子,落在水綠衫子的少女腳邊。藕色的身影伴著一道青影,端著各色吃食走來……

戚染閉上眼楮,她這一生征戰、算計,到頭來,只剩孤身一人。她看似擁有一切,其實卻一無所有。她誰也沒護下,誰也沒留住。待她死後,也不過徒留一個很快便會被忘卻的名字。連她傾畢生之力守護的弟弟,往後,她也護不得了。

功過如何,皆為過往雲煙。

人世短短二十幾年,她此生的意義,或許只是在這世上,活過一遭吧。

若湖中蓮花初綻的時候,公主府白燈掛起,白花鋪地。

舉國哀痛,天敬帝素服三年,公主府從此大門長閉。

墨書扶棺出瑞京,她最後一眼回頭望,眼眶有些紅。手摩挲著棺蓋,往後,都不再回來了。

史書記載,王陵中僅是奉安公主的衣冠冢,而長公主真正的歸葬地,無人知曉。

奉安公主出殯那日,有人見到一位謫仙之姿的男子,抱著一個包袱離開,包袱裏似乎聽到嬰兒的啼哭。

入夜,淩墨吟風塵仆仆的推門進來,將懷裏散發著奶香的軟糯包袱往君書鈺懷中一塞︰“喏,聘禮。”

寫在最後的碎碎念

鳳舞到這裏就完結了,謝謝各位看到此處。

這篇腦洞開啟於七年前,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斷更,中間有陸陸續續寫過一點,但都沒有堅持下來。去年年底突然下決心要寫完,因為鳳舞卻是傾註了碼字員的很多心血,所以想讓這個故事有一個完整的結束。

碼完最後一章,明天我會開始重頭修改,當然情節不會有太大改動,主要改分段的問題(捂臉,別問我怎麽分這麽長,我也不知道七年前我是咋想的)。以後考慮寫一些大團圓的小甜餅,WB也會更一些小段落。再次感謝每一個喜歡鳳舞的人,謝謝各位大可愛小可愛~~

目前有兩個新文腦洞,一個是完全全新的神魔類,就是biubiubiu發光的那種,另一個是鳳舞的父母愛情,鳳妃那一輩的事情。還沒有想好寫哪一個。

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接著看,謝謝捧場哈哈哈~~

在此也表個態,開新文一定好好更新,絕不再步鳳舞後塵。

嗯!我可以!

我可以的!

我可以……吧……

番外 生辰宴

番外設定為全家福,沒有人領盒飯。

風戚染上朝的日子更少了,很多朝堂的事情也不再過問,昨日更是請辭,卸了大帥的頭餃,在公主府過起了清閑的日子。她自過的閑適,別人卻早已悄悄忙碌起來。

不為別的,只為的是下月,她的生辰。

生辰之事,只有這壽星不太在意,闔府上下,乃至宮內,都悄悄準備著。

風顏玨對自個的萬壽節並無多大興趣,對阿姐的生辰卻是分外上心,當日若不是阿姐攔著,他還曾想將阿姐的生日定成個千壽節,舉國祝福她的生辰。

於風顏玨,阿姐是他此生最親近的人,不說母妃去得早,即便是母妃在時,也甚少關心他,阿姐便是他的守護神。這一路護著他長大,護著他登上帝位,護著他平定內憂外患。若沒有阿姐,他早已是黃泉中早夭的一縷幽魂。

今年的生辰宴宮內自是要同往年一般辦的盛大,但又要有所不同,特別是這禮物,總要別致些才好。為此,風顏玨思慮了數日,方才定下一樣合心意的,只等阿姐生辰那日揭曉。

公主府內眾人,像青洛、賀蘭夜之等人,與風戚染相識較早的,早已籌劃好了今年的生辰禮,自是沒什麽好擔心的。但對段漠雲、邪月來說,實在是突然了些。

這天忽聽到憐香說起下月公主生辰,大概會有很多好吃的,漠雲一下子楞住了,嘴裏嚼著肉丸子都忘了咽下去。

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不早告訴他?!

段漠雲憋在碧柳軒好幾天,愁的險些連飯食都吃不下去,也沒想出個結果。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,想不出禮物的日子,段漠雲既覺得每刻都難熬,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,還沒想出個所以然,就已經過了好幾天。

憐香看他如此發愁,便提議道︰“公子不如去向四公子討教討教,一來他在府中多年,總有些經驗,二來當日公子初來府上是受他教導,沒告訴公子,也算是四公子的疏忽。”

對啊!漠雲反應過來,是該怪他沒告訴自己。

段漠雲突然站起身來,擡腿就往外走,也顧不得憐香在後面喊的些什麽。

霍君離正握著一卷閑書坐在院子裏,自己跟自己下棋。浣月進來道︰“公子,六公子來了。”霍君離聽著她的語氣有異,擡起頭來還沒來得及問,段漠雲已經進了南月閣的門,他便知道浣月為何如此了。

只見這六公子衣袍不整,發髻散亂,活像個瘋子,沖進來一句話不說,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霍君離對面。

霍君離將手中的棋子往罐子裏一扔,書也隨手扔在棋盤上︰“六小姐,你這是又整的哪一出。憐香,你就是這麽伺候主子的?扔出去捧上個碗就是個要飯的。”

憐香站在後面欲哭無淚,早上她明明都是幫公子收拾妥當了的,只是公子過於憂慮,這又是撓頭又是扯衣服的,才弄成這般樣子。

憐香剛想解釋,她家正主開口了︰“公主的生辰是什麽時候你怎麽不告訴我。”段漠雲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怨氣,一雙澄藍的眸子盯著霍君離。

四只藍眸相對片刻,霍君離幹咳了一聲,道︰“我這不也是第一次教人,難免疏忽嘛。再說,現在還有一個月,來得及。”段漠雲頗為期待的問︰“那你準備好禮物了麽?”他期待著霍君離說沒有,這樣便有一個人與他同甘共苦了。

“那是自然。”答案並不如他的意。段漠雲一下子垮了臉,擰著眉嘆道︰“你何時準備好的,怎麽也不跟我說,我還不知道要準備什麽……”

霍君離的這件禮物,早在去年他就在準備了,前些日子剛剛完成,這自然是不能讓段漠雲知道的,他示意浣月撤下棋盤,添上兩盞茶︰“這公主嘛,金銀珠寶自是不缺的,見過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,尋常的東西入不得她的眼。”

聽他這樣說,段漠雲更喪氣了,整個腦袋快要慫拉到桌子上。霍君離忙把他面前打的茶杯挪了挪,免得他一頭磕在上頭,話鋒一轉道︰“所以,這禮物若想得公主的心,你得拿出些不尋常的花樣來。”

“什麽不尋常的花樣?”段漠雲些許有了些精神。“這個嘛,就得看你自己了,”霍君離想了想,“不過據我所知,這府上若說丹青,尚沒有人及得上你,不如就從這上面琢磨。”

好像是這麽回事,段漠雲精神又恢覆了些。霍君離趁熱打鐵接著道︰“這親手所做,自然要比買來的好上許多,公主也會記在心上的。”

“真的?”六公子這次徹底活過來了。“自然是真。”霍君離對自己這番勸說非常滿意。“多謝!”段漠雲不知想到了什麽,站起身來鄭重的抱了抱拳,迫不及待的跑回碧柳軒了。

霍君離剛喝了口茶,屋頂上又傳來一個聲音︰“你們在說什麽?是染姐姐的生辰麽?”他回頭一瞧,今日就不該坐在這院子裏,走了一個又來一個。

邪月從屋頂飛身下來,坐在方才段漠雲的位置上,道︰“是染姐姐的生辰?”霍君離點了點頭,邪月“哎呀”了一聲,便起身回了倚光閣,這樣大的事情,他知道的實在是晚了些,得趕緊回去準備。

路上路過浮山樓,見此處的主人抱刀坐在屋脊上,也是一臉愁容。邪月忍不住跳上去問道︰“餵,你不會也是為了染姐姐的生辰煩惱吧。”

西冷痕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,邪月猜的卻是不錯。西冷痕雖然認識風戚染的日子已久,但也有好多年未見了,更不用說生辰禮物這事,他也是近日才想起來,要送些什麽,這問題實在是難為他這個武夫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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